金師傅，今年53歲。
2016年夏天，當時我在胭脂巷見到金師傅時，得知他妻子生了病，狀態(tài)不太好，金師傅也沒心思賣葡萄，有人來問價格，他就應(yīng)和著，沒人就發(fā)呆。
下午，他開著江鈴面包車到胭脂巷，停在六年前同樣的攤位前，金師傅沒多大變化，還是留著寸頭，看到我來了，他呲牙笑了笑，一雙尖頭皮鞋上，還沾了塊葡萄皮。
二十一年前，當時三十歲出頭的金師傅，跟著鄉(xiāng)輩們從老家金華塘雅鎮(zhèn)挑著一副扁擔兩籮筐葡萄，坐著綠皮火車來杭州賣葡萄。
綠皮火車到了城站，金師傅四處打聽杭州最熱鬧的地方，是在體育場路浙江展覽館附近，他坐11路公交車到了體育館附近，發(fā)現(xiàn)這一帶印刷廠的工人很多，于是把賣葡萄的點位放在了胭脂巷。
金師傅不算是村里最早來杭州賣葡萄的人，還有比他大十多歲的大哥，為了省錢爬上裝了煤球的火車趕到杭州賣葡萄，回到家后才發(fā)現(xiàn)，衣服上沾滿煤球的味道。
當年和金師傅一起從村里出來賣葡萄的有50多個人，個個挑著兩籮筐葡萄，坐滿了兩節(jié)車廂，如今只剩下金師傅一個人，每年入伏前后如約而至。
每年金師傅來胭脂巷，熟客們開玩笑說，金師傅來了，天也熱起來了，哪天金師傅回金華了，天也就開始涼快了。
下午3點多，金師傅將錢江新城攤位沒賣完的葡萄先送到胭脂巷，然后整理好空的籮筐拉回到金華。
他數(shù)了數(shù)，車子共22個籮筐，一個籮筐50斤左右，除了前天剩下的三四籮筐的葡萄，昨天賣了800斤左右的葡萄。
這些年來，金師傅跟隨杭州發(fā)展的腳步，從原來的胭脂巷的攤位，擴展到了錢江新城附近。
“有些老客戶，需求量大，公司搬到了錢江新城，我也就跟著在那邊擺了個攤位，跟胭脂巷差不多，借人家地方稍微付點房租。”
自從有了新攤位后，金師傅將重心也放在了錢江新城那邊，看著數(shù)不盡的高樓大廈，錢塘江邊滾滾江水，有時金師傅內(nèi)心也翻涌著。
他心想，做生意不僅要守著老客戶，還要留意開拓新客戶，最重要的就是把葡萄種好，客戶葡萄吃得甜了，心也會甜。
作為金師傅“發(fā)家”的胭脂巷，金師傅自然也不能掉以輕心，但自從妻子因病去世后，攤位沒了幫手，他想到了大姐。
說起這段往事，昨天金師傅大姐在攤位上連連說起自己小弟的“小心思”。
“他把媽媽請出來了，讓我要幫幫小弟。”金師傅大姐笑了，邊說邊彎腰蹲在地上，將葡萄用毛氈蓋好保溫，然后把蓋在頭上遮陽的毛巾拿下來，使勁一擰全是水。
她攤位前放著五個籮筐，里面放了“玫瑰葡萄”、“奶油葡萄”、“巨峰葡萄”等品種的葡萄，還把自家種的甜瓜也搬到杭州。
每天凌晨一過，金師傅就要頭戴頭燈到葡萄地里摘葡萄，掛在樹上的葡萄，金師傅都要摘最下面的一顆先嘗嘗，成熟了就摘下來放在籮筐。
金大姐還特意說，如果想要知道葡萄甜不甜，吃最下面的一顆就知道了。
但這些年金師傅經(jīng)歷的卻很坎坷。
剛來杭州時，金師傅三十歲出頭，剛經(jīng)歷過一段低潮期，跟著別人一起玩期貨，沒賺到錢不說，還搭了十幾萬塊錢。
“20多年前，十幾萬塊錢不是小數(shù)，欠了那么多債，村里人繞著我走，有的怕我借錢，有的干脆不理我。”
后來他就開始賣葡萄。
金師傅大姐說，弟弟家租了20畝的葡萄，這些年過的不容易，連爸爸90歲了，都說要去葡萄地干活除草，兄弟姐妹四人，能幫則幫。
也就是從那之后，金師傅發(fā)誓再也不碰期貨和股票，他說現(xiàn)在即便是是回到村里，連撲克都不打。
也就是靠著這一筐筐的葡萄，金師傅還了債務(wù)，后來在老家蓋了新房，蓋房子的錢雖不像別人傳的花了上百萬，但多幾十萬還是有的。
這些年他最得意的是，靠著自己種的葡萄，他供兒子讀了大學(xué)。
“他畢業(yè)時本來考上了研究生，但太遠了沒去，后來我讓他找個學(xué)校去教書，他不肯，然后去做了銷售。”
當時金師傅很生氣，跟兒子約定三年時間，如果銷售沒起色就轉(zhuǎn)行。
“沒想到他做起來了，后來被獵頭看中了，之后就到了現(xiàn)在的聯(lián)想工作，負責聯(lián)想在浙江大部分地區(qū)的大客戶，都是競標的那種銷售。”
金師傅種葡萄賣葡萄，當初兒子沒有走他的路，也不肯學(xué)他的葡萄嫁接技術(shù)，最終靠自己蹚出一條路。
金師傅嘴上不承認，但心里服氣，他覺得兒子在做銷售這方面還是像他，甚至更加出色，踏實肯干，“但性格還是很像他媽媽。”
每年除了種葡萄賣葡萄外，金師傅和大姐家還會做凍米糖。在金師傅這代當中，他和大姐總覺得，要將自己的手藝活傳給下一代。
金師傅大姐的女兒，從南京大學(xué)研究生畢業(yè)后，去年又考上了中國人民大學(xué)城鄉(xiāng)發(fā)展與規(guī)劃專業(yè)，“他們這代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不管是種葡萄還是賣電腦，都靠著自己本事立足就很不錯。”
最近金師傅家又有了喜事，明年他要當爺爺了。
也許在金師傅看來，活到現(xiàn)在，生活才真的有了滋味，就像他摘種的葡萄，如“一品鮮”一樣多汁，或“奶油葡萄”般酸甜。
cr杭州吃什么 董呂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