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低收高賣的股市不同,愛馬仕降價的消息傳開,莫娜奢侈品店上個月就收了7個愛馬仕包包,“大家對它的價格沒信心了,索性就直接來賣了。”店主李怡說。
上半年上海疫情后,有業(yè)內(nèi)人士判斷,可能會有一波“報復(fù)性消費”,但這波行情并沒有到來,反而是二手奢侈品店倒閉了好多家。花一個月工資買一只奢侈品包包的新聞不多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店里每天大量回收包包的咨詢,“包”治百病有了另一種解讀——賣掉奢侈品包包,換取現(xiàn)金來支撐搖搖欲墜的生意。
33歲的田哥是一名網(wǎng)紅奢侈品鑒定師,他鑒定,也傾聽,許多在他手中買下“人生第一只奢侈品包”的女孩們,又找他再次折價賣掉,這些包被囤積到更大的倉庫里,和其它包擠在一排貨架上,等待著下一個主人。
田哥店里囤積的愛馬仕包包
客人一次性出售十多只愛馬仕
一次性帶很多愛馬仕來店里的客人,基本都是來鑒定的。但面前這一位卻不是,這位穿著低調(diào)的闊太輕聲問田哥能否一次性回收這些包。
這些包有的還是闊太去年在田哥這里買的,田哥一邊把包送去先鑒定,一邊問她為何要回收。她告訴田哥,老公公司今年生意不太好,現(xiàn)金流快撐不下去了。
闊太沒有太多解釋,這些包,都是她老公生意好的時候買給她的禮物,如今家里生意受到這么大的沖擊,再看這些包,也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來找田哥大批量回收包的客人里,很多是做生意的,一位老板在和田哥交流時,不止一次透露出羨慕田哥朝九晚五的生活,“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田哥笑笑說。
找田哥大批量回收包的客人里,還有一位演員讓田哥印象深刻,他和前經(jīng)紀(jì)公司解約后,把收到的一些禮物和自用的包統(tǒng)一拿到了田哥那里。戲劇性的是,鑒定后有一些假包,它們都是前經(jīng)紀(jì)公司送的。
同在奢侈品行業(yè)的李怡,今年也接到了很多大額的奢侈品回收訂單。“有客戶帶了價值300萬的奢侈品過來,有表,有包,還有一些首飾。”李怡印象很深刻,對方是個30多歲的男士,回收全程都戴著口罩,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李怡一件件鑒定,簡單的交流中,李怡知道對方是個生意人,遇到了一些“坎坷”,只能賣掉家里的幾乎全部奢侈品來換現(xiàn)金。
李怡的店就在萬象城附近的辦公樓里,43樓的高層可以把樓下的來福士和萬象城盡收眼底。這里是杭州的金融中心,樓下時不時就能聽到跑車引擎的轟鳴聲。
但就在四月的某一天,她還記得,當(dāng)天的股市綠字當(dāng)頭,朋友圈里一片哀嚎,她卻接到了近30條想來店里出手奢侈品包的消息,一些就來自附近上班的金融圈人。
買包只選經(jīng)典款
小眾冷門包在二奢市場消失
疫情給各行各業(yè)都帶來了沖擊,二手奢侈品從業(yè)者是見證者,卻也逃不開成為被按下暫停鍵的一員。
田哥收到最多的包,不是來自客戶,而是同行倒閉的店鋪。上半年的疫情讓許多二手奢侈品實體店幾乎沒有任何客人,線上賣出去的貨被積壓在快遞網(wǎng)點發(fā)不出去,許多年前囤貨的商家手中的貨賣不掉,資金鏈也跟著斷裂,田哥收到過實體店寄來的200多只包,每一只都仔細(xì)地用防塵袋包著,看得出前主人對它們的精心照料。
奢侈品的行情受非常多因素的影響,沒人能精準(zhǔn)預(yù)判下一個漲價的包包是哪一款,就連田哥自己,也經(jīng)常高價收包后賣不出去囤在倉庫里,最后低價清倉售出。今年田哥決定“壯士斷腕”,開了一個清倉號,用白菜價甩賣那些不再熱門的包。這也是他積極自救的手段。
“我們收包也會更加謹(jǐn)慎了,冷門款冷門色少收,小眾奢侈品品牌包不收,想著熬過這個階段。”田哥說。
但即便是大牌經(jīng)典款,也逃不過“不保值”的命運,兩個月前,勞力士、百達翡麗的手表價格突然飛漲,一天就能漲1-2萬元,二奢圈內(nèi)人人都以為這是解封后“報復(fù)性消費”導(dǎo)致的,田哥的兩個朋友拼起來入手了一款售價近120萬元的百達翡麗手表,打算趁著漲價“賺一波快錢”,沒想到“打臉”來得飛快,這款手表在被炒到價格最高點后,突然跳水,代表著表內(nèi)“頂流”的百達翡麗降價了,包內(nèi)“頂流”的愛馬仕,自然也不例外。
兩年前,電視劇《三十而已》里一張“富太合照”讓愛馬仕的喜馬拉雅火出了圈,站在了包圈“鄙視鏈”的最頂端,喜馬拉雅一度被炒出近150萬的天價,而這兩年,喜馬拉雅也不可避免的折價了,田哥透露,他今年收到了6只喜馬拉雅,比往年都要多,而賣只賣出去了兩只,價格也打了9折左右。
田哥店內(nèi)展柜里的愛馬仕喜馬拉雅包
剩下的幾只喜馬拉雅被田哥放在了展柜里,展柜的一旁,一名擁有近千萬粉絲的網(wǎng)紅正在試背一款愛馬仕的白色Kelly包,她把包拎在手上,又背到肩上,對著鏡子側(cè)身又正身,試了很久,但還是沒有人入手。
“今年大家買包都會更加理性。”田哥說,曾經(jīng),那些女孩走進田哥的店里,看到自己喜歡的款式便直接拿下,既不怎么問價,也不會挑款式。一些小眾的奢侈品包成為了精致白領(lǐng)的首選。她們不愿意買“爛大街“的LV老花,而是選擇一些更低調(diào)有品位的牌子——哪怕它們并沒有什么名氣。
但今年,女孩們更愛買大眾更為熟知的“LV”“香奈兒”和“古馳”,“因為她們知道這些包即便自己有一天不用了,也可以放到二手奢侈品市場上賣掉。起碼可以換一些錢。”
奢侈品行業(yè)不如從前
奢侈品消費要理性些
莫娜奢侈品店里,26歲的甜甜,正在向老板李怡咨詢回收一款價值7萬元的卡地亞手鐲。
李怡今年有一個強烈的感受——包賣不動了。來店里的這些金融人士幾乎都是鑒定和回收,即便有人進來逛逛,也是“禮貌問價”。不僅是因為大家口袋里沒錢了,還因為疫情影響,奢侈品本身的品質(zhì)也在走下坡路。
莫娜奢侈品店內(nèi)的“愛馬仕”墻
甜甜想把去年出去旅行時買的四鉆卡地亞手鐲回收,理由是“上面的鉆石總是往下掉。”李怡表示認(rèn)同,說不少客戶都跟她吐槽過這個問題。
和品質(zhì)愈發(fā)不匹配的是一級市場連年上升的價格,這幾年,大牌包的價格一年可以漲價四五次,有些熱門包款甚至一個月一個價格。官方給出的說法是受疫情影響,部分工廠停工導(dǎo)致產(chǎn)量減少,從而造成的“物以稀為貴”。但田哥卻覺得,這兩年某些奢侈品包的品質(zhì)做得越來越差。
他展示自己曾經(jīng)鑒定的一款LV包的五金刻字,一個Logo被重復(fù)打上了兩次,“正品也如此任性。”他笑著說。他想起之前收到一個需要修復(fù)的水桶包,被生生撕成了兩半。拿到店里的男生說,這是自己和女友吵架一氣之下徒手撕的,等氣消了,又覺得問心有愧,所以拿來修復(fù)。
李怡也經(jīng)常收到一些愛馬仕的鑒定,明明是正品,但用過一段時間后包內(nèi)的五金卻有些生銹,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假貨”。李怡原本是因為喜歡買奢侈品才進入了這一行,但入行五年,她再沒給自己買過一件奢侈品。
“前兩年受疫情影響,很多代購出不去,導(dǎo)致國內(nèi)二手奢侈品市場迎來了一段快速發(fā)展期,現(xiàn)在行業(yè)開始回歸緩慢發(fā)展,等到疫情過后,國外市場放開,或許還會有更多人離場。”李怡說,實體店的困境是暫時的,顧客對奢侈品消費更加理性,也意味著行業(yè)開始逐步走向健康。
田哥前幾年還會給還在上幼兒園的兒子買一些奢侈品兒童包作為禮物,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買了,“我希望給下一代建立起理性消費的意識。”他說,在直播間里,田哥也會勸每一個心動的女孩“除非真的適合不然不要買。”他總是希望那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消費能少一點,再少一點。
來源:錢江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