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吳山腳下,從十五奎巷拐進(jìn)井弄,便能感覺到極具生活氣息的老杭州味道——老居民在門前乘著涼,晾著衣服,互相用杭州話打著照面,屋里飄出來起油鍋的香味。
井弄13號民居在弄堂深處,院落坐北朝南,共兩進(jìn),入口大門則是石庫門。
這處民居一共住了6戶人家。進(jìn)門是開闊的庭院,院里種著桂花樹、枇杷樹、梨樹,還養(yǎng)著各式各樣的盆景。
陸大姐住的就是進(jìn)院子第一戶。
“說實話,我一開始都沒發(fā)現(xiàn)(門口掛上了文物牌)。”陸大姐正同鄰居老陳、李姐夫妻倆一起修著樹枝,她笑盈盈的,“要說什么感受嘛,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日常的幸福感。”
“我們院子里,四十年的鄰居了,真的跟家里人一樣的,毛好毛好嘞。這個在市區(qū)里肯定很難找的!”陸大姐說。
說起來,陸大姐才在這正兒八經(jīng)住了四年,算是“新人”。她三十多歲下崗,后來在十五奎巷創(chuàng)業(yè)做窗簾生意二十多年。前些年,原先住這的哥哥搬家把房子騰出來,她便住了過來。陸大姐做生意這些年,養(yǎng)成一副熱情、好打交道的性格。
第二戶老陳、李姐夫妻,老陳上世紀(jì)70年代就搬到井弄住了。院落里的桂花樹啊葡萄樹啊,全是他種的。樹木亭亭如蓋,也和院子里的大家有了感情。老陳剛退休不久,閑下來樂得照顧花花草草,還搗鼓起女兒留在家的鋼琴,這讓老民居里多了一分優(yōu)雅。
第三戶鄰居是在十五奎巷開了家小吃店,每天早出晚歸,辛苦打拼。第四戶張姐則算是外來戶,老家安徽。張姐在這兒租住了十多年,獨(dú)自帶著兩個兒子,一個人在杭州干過不少工作。
里面第五、第六戶也是井弄老居民了,算起來和老陳家的“住齡”不相上下。
這樣漫長的鄰里關(guān)系,大家?guī)缀鯊臎]有爭吵,可能真的比家人還要親——
變天了,陸大姐定是第一個沖到院子里,一喊:“各位兄弟姐妹聽好了,馬上落雨了,衣服、被子快點(diǎn)來收進(jìn)去。”一嗓子喊完,她收好自家衣服,順帶卷好了老陳家床單。
李姐上班到單位了才發(fā)現(xiàn)落了手機(jī),不緊不慢拿座機(jī)打給鄰居:哪個在家?guī)臀胰タ纯,手機(jī)肯定被我丟家了。
第五戶田二哥的女兒剛上初中,因為隔壁家孩子讀書都好,田二哥念叨著念叨著,就把鄰家孩子念成了女兒心中的榜樣。碰上題目不會做的,小朋友就拎著書,敲敲門,上門請教去。
有的鄰居年紀(jì)大些,像長兄長姐,清早起來把整個院子都打掃了,花園雜草也除完了。碰著過年有人出去旅游的,等旅游回來,家門口都被張羅上了紅燈籠、小彩旗,滿滿氛圍感……
這些瑣碎日常,經(jīng)過歲月沉淀,偶爾回憶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如今,老陳家女兒老早從香港中文大學(xué)畢業(yè),到深圳工作去了。張姐家大兒子也考到了上海交大。年紀(jì)最大的田二哥說,“小伢兒從前調(diào)皮搗蛋的,現(xiàn)在偶爾回來反倒文氣了,真是長大了。”
十五奎巷還是跟從前一樣,早晨賣早餐的小店冒著熱氣,一天里菜場、飯店、街頭巷尾,居民、游客總是熙熙攘攘。雖說生活便利,陸大姐們也有些苦惱,就是房子實在舊了,而且靠近吳山,潮得很,但割舍不下的,還是那份對老屋、對老鄰居的情。
李姐現(xiàn)在都會想起,剛和老陳戀愛那會兒,第一次來十五奎巷井弄的場景。
“走到弄堂里,雖然第一次見,感覺大家都是熟人。街坊鄰居客客氣氣,笑瞇瞇一句‘你回來啦’的工夫,已經(jīng)上下打量好我了。真像家人一樣。”
好在這種感覺至今還偶爾找尋得到。
讓人羨慕的,何止是變成“文物”的家?難怪有網(wǎng)友評論說:“盡管搬出好多年了也很懷念他們,有時候還會在夢里見到他們的。”